韩江之事,在朝上争论已久,青皇迟迟没有给出指示。最近朝中大事又多,此事都已在朝会议事上排不上号,众人甚至以为,青皇是不打算改变先前对韩江的处罚,这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过去了。
就在这众人都不再上心此事之时,青皇突然作出了决定。
“父皇今日下令,允许韩江及韩家众人重入军营,戴罪立功。”
虽然还是没有赦免韩江及韩家,可这也算变相给了韩江一个机会,结果已经很好。
水乔幽看出楚默离想与她分享这个消息的迫切,但她依旧只像是在听路人的事情,没有情绪波动。
“哦,那是好事。”
她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给自己倒水喝。
楚默离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听出了她事不关己的心态。
楚默离按住她去拿杯子的手。
“阿乔。”
水乔幽不得不抬头望向他。
楚默离目光紧紧盯着他,“你曾认为,我是还没有坐上父皇的位置,才会有那些不理智的想法。如今,父皇就坐在信阳宫中,他认可了我的想法。”
水乔幽瞥了一眼两人的手,没有接话。
楚默离手不动,目光灼灼,“阿乔,帝王,也不完全如你所想。”
水乔幽安静了须臾,先没再抽手,迎上了他的目光,“假若,没有昨晚的大事,你觉得今日你父皇可会下达此令?”
楚默离当即听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否认她的分析,“不会。可若是没有这个契机,也会有其它的。”
水乔幽淡声道:“你这不是在谋划,你这是在赌。”
楚默离还未说话,水乔幽又开了口。
“你在赌你对你父皇的了解,赌你父皇对你这个儿子的容忍,你在与一个帝王赌人性。”
人性不可赌,与帝王赌人性,更是大忌。
楚默离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却不认可。
他没有犹豫动摇,接话道:“阿乔,若是照你这样的看法,那人这一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若是我不赌这一场,或许我与父皇的关系会一直稳稳当当。可若我不赌这一场,有些事就会失去意义。”他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阿乔,我坚信,帝王当护千万子民,亦应护一人。帝王应爱天下,亦可爱一人。”
水乔幽视线稍落,望了一眼两人相叠的手,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神情如旧。
楚默离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此刻肯定觉得我这个想法可笑。人是会变的,更不用说坐拥天下的人。可是,阿乔,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所有人都会变,只是你的预测,不是事实,你不能以一概全。即使你见到了事实,它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假象,既是假象,就不应该成为你看待他人的佐证。”
水乔幽看着他久了,看到了他眼里摇曳的烛火与自己,渐渐地,两者混合在一起,变得有些模糊。听着他后一句话,眼里的烛火与人影又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知道他只是打了个比方,没有出声。
随着楚默离的话语落音,周围变得静谧。
两人相互看了许久,水乔幽抽出了手,继续倒自己的水。
她照旧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没再看他,端着水慢慢喝着,未与他辩驳。
楚默离也不打扰她,看着她将水喝了一半,将搁在旁边的药端了过来,拿开了她手里的茶杯,声音温柔如水,说出来的话却让水乔幽停了喝水的动作。
“药已经凉了,先将药喝了再喝水。”
“……”水乔幽的神思立即到了近前,不太理解他怎么能同时记这么多事情。她看他一脸认真,提醒他,“今晚的药,我喝过了。”
楚默离忽然凑近她,嘴唇差点碰到她的唇角。
水乔幽没有动,用眼神询问他,做甚?
楚默离轻声道:“那我怎么没有闻到药味?”
水乔幽沉默了两息,见他似乎还有往前凑的意思,她想起先前的旧事,人终是往后仰了一点,“我出门前喝的。”
这药就算药味再浓,一两个时辰了,也该没了。
“那我让时礼去灶房看看?”
水乔幽立时听懂他言外之意,“药渣,甜瓜已经倒了。”
楚默离锁定着她毫无心虚的脸,话语一转,“阿乔,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水乔幽觉得他这话有些耳熟。
她还没想起来原由,他又开口了。
“这药,你要是真地喝了,你就不会有耐心答我这么多话了。”
水乔幽止住了回想,静默下来。
楚默离回到原位,将药又往她面前推了点,再次精准猜出她的心思,“喝药,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你既然去看了大夫,就应听大夫的。否则,你这是对大夫的不尊重。”
水乔幽瞧着他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一时无话。
他这显然是歪理,却也似乎有点道理。
楚默离看她不反驳了,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碟蜜饯,声音放轻了些,“今日的蜜饯,比先前的更甜。”
他一边说着,一边捡了一颗放到她嘴边,“先尝一颗再喝药,就没那么苦了。”
水乔幽目光从他脸上转到他手上的蜜饯上,又转到他脸上,过了两息,道:“我不是小孩,子。”
话未落,嘴里有甜味弥漫。
楚默离端起药递给她,“我知道,只有小孩子才想方设法不喝药。”
水乔幽听他这话,不知怎地想到了自己的‘真实’年岁。
她含着蜜饯和他僵持片刻,缓吸了一口气,不与他辩论这事,端起药碗。
楚默离看着她将喝药喝出了喝酒的豪迈,心里忍不住笑了笑,又捡了两粒蜜饯,她刚将碗拿开,就递到了她嘴里。
水乔幽逐渐也习惯了他的这个小癖好,懒得再与他计较,将碗放到了他面前,无声咬着嘴里的蜜饯。
先前两人因韩江之事争论造成的气氛,因这一碗药,不知不觉全部消散无踪。
楚默离识趣地将蜜饯推到了她面前,也将她的那杯水还给了她。
他守着她吃完了蜜饯,又喝了水,才重新出声,“今日,父皇将颖丰的事情交给我了。”
水乔幽听着此事,并无意外。
楚默离看她神情,也知道她不是已经知道就是早猜到了,暂且没再细说。
“除此之外,父皇还与我说了一事。”
他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话语又停住。
水乔幽没有听到后续,刚移开的视线稍微又偏回来了一点,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水乔幽的印象中,很少见到他如此,不禁思索,难道今日朝中又出了其它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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