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武功,也根本不伤人,而是让人隔绝了光色,蒙上一层阴影,从此无光照耀。从此之后,九天无踪,九幽无明。
这不仅是视觉的隔绝,连动作,声音,都无法触及。别人无法发现自己,也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自己虽然还是活着,却成了普天之下最孤独的那个人。
一想到那般结局,可能比死更加难受。黄药师亦不禁皱起了眉头。
黄药师不得不点点头:“原来是这般神功妙法,却不用我来试探底细了。不过你这样说话,是自毁长城。你要知道,我黄药师本来就是世上最知晓破立二字的人,我是五绝第一护阵,也擅长破阵。”
原随云步步紧逼道:“我就是刻意告诉你,让你来破我的阵。你若能破,我佩服你。你若不能破,便是我赢。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原随云生命的意义,被你摧毁,若你能将我的肉体摧毁,我也服气了你。”
黄药师点头道:“好,好小子,我倒也有些欣赏你了。你就看着吧,我怎么破你神功!”
原随云干净利落,一挥袖,这一次直接断去左臂,朝着黄药师撞过来。
黄药师也不搞各种各样的武功试探了,一抬手便直接以内力硬接,没有半点虚招。
他是看出来了,也明白了。其实纯以威力而言,原随云这一击,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武功,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而是精纯、凝炼、华实,没有一分一毫是多余的部分。
这样的一击,有某种洞彻真心的感觉。
原随云直接献上自己的真心,这在某意义上而言,已达到武学上的至高境界。
所有带着试探的心思,都无法干扰这一击的威力。
黄药师这心思最多,念头最杂的武学宗师,也终于黔驴技穷。他倒也坦然,踏前一步,接过这断臂。
断臂一触及黄药师,立刻使得黄药师自己的左臂,亦跟着消失。
却没有鲜血。
没有伤口。
消失的左臂断臂处,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黄药师知道,这层光辉
真是矛盾的感觉啊。
原随云大笑,“黄岛主,你可以破我的阵,还能够破我的心吗”
说话间,再一挥手,他的右臂亦飞驰而来,撞在黄药师身上。不过,原随云虽然断去双臂,但是身后的披风,却无风自动,高高飞扬。
他这个俊美的青年,神色平静,但是一双无光的眸子,却隐隐显得狂热。
他是天生的瞎子,一生所求,也就围绕着视力上做文章。
首先,他要别人陪他当瞎子。
然后,他要自己眼力复明。
可惜之处在于,黄药师用一招破掉了他的两个愿景。
原随云一字一字道:“你毁了我,我要报仇。”
黄药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臂,倏然转过头来,对鹿尘说,“听说,若华也成了个瞎子”
他口中的若华全名是梅若华。
鹿尘点点头,“是的,她对你也从未忘怀。”
早在船上,他将自己和梅超风的相遇关系,说给黄药师听。倒也不曾隐瞒,自己曾经误导梅超风去送死。
他们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也算不上什么敌人,介于敌友之间的关系。
若将金王府和慕容复视作共同的敌人,他们起码也算战友。
黄药师也通晓道理,知道梅超风之死,与鹿尘沾点关系,却也知道鹿尘身处弱势,自己尚且顾不到,又哪里有其他功夫
他只是暗暗记下这件事情。
鹿尘总算反应过来,为何黄药师总对原随云有种奇特的惋惜之情。
大约他因想到梅超风也是瞎眼之人,又怜惜原随云的才华,便有爱屋及乌的心思。
黄药师又看了看原随云,却是不慌不乱,只惋叹道,“若我没有想错,若华生前大约也是这副模样。疯癫狂乱,怨恨燥郁,人心之靡,何至于此”
他长叹一声,“何至于此啊。”
……
鹿尘却没来得及继续观看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公子羽的攻势加紧了。
若将木岛主的意识视作一片海洋,这片海洋肯定没有鹿尘的意识来得广大。不过也是方圆数十里,碧海蓝天,心旷神怡之所在。
在这碧海蓝天之中,木岛主所凝结的自我,并非鹿尘那般是蛟龙、鲤鱼,而是一座荒岛上的通天神树“建木”。
建木者,天梯也。通人神,贯天地。
而在建木最上端,却是几名侠客,腰佩长剑,裹酒葫芦,身着粗布,四处寻找行侠仗义的事情。
原来木岛主是自比建木,通达天穹。建木之上的天空,则是侠客之所,亦侠客行也。
不过,现在这些侠客之中,却有个黑色华服、头戴冠冕的年轻人,不断破坏这些侠客的侠义之举。
侠客们对他毫无感知,甚至他的感染之下,也渐渐学会了自私自利、狂放傲慢、妄自尊大、欺压弱小,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多了黑色。
鹿尘知道,黑色华服,是公子羽,也不是公子羽。
公子羽存在于任何人所练的任何武功之中,哪怕是侠客行神功,也可以被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所感染。
这黑衣侠客,便是公子羽寄居在木岛主心灵之中,以侠客行神功显现出来的形象。
这种能耐真的可怕之至,也让任何不知底细者难以反抗。
现在名为“公子羽”的存在,其实非常弱小。
但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却不折不扣是陆地神仙级别的功法。
鹿尘也脱胎化身,念动极乐大悲咒,成了一个娃娃脸的少年侠客。
在这些侠客中,成天嬉皮笑脸,最是奉承黑衣公子,却其实是假意臣服,每每在身旁侠客衣服变黑之后,又将将他们的衣服扒下,然后从怀中掏出另一件布衣,给他们换上。
在这种心灵之间的交战,自然和现实流速不同。
天长日久,有一日黑衣公子,忽然一把抓住了鹿尘,“哼,我早就知道,是你毁了我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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