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善见垂眸缓缓端起金盏,正要舀起浅尝,又忽的止住动作。
抬眸望向众人:“蛇羹虽好,奈何入秋仍是热气逼人,朕竟有些昏沉。”
说着将金盏往案前一搁,朗声道:“传歌舞,朕要醒一醒神!”
按惯例,狩猎时歌舞助兴的一般为雄健武士起胡璇。
可这次,随胡琵琶裂帛,横笛伴着手鼓铃铛的急促节奏,从锦帷后翩然转出的,竟是一位身着绯色胡裙的蒙面女子。
那纤腰似颈柳,回身扭转间隐约可见脐间金铃闪烁;玉趾如莲,起落间若飞燕点沙,双臂舒卷之际,十指金甲似新月破云,引得满座权贵屏息引颈细观。
高澄斜倚凭几,指节随鼓点轻叩膝骨,眼中兴味愈浓。
忽见那舞姬旋身座前,轻纱拂过矮案,就势倾入他的怀中。
高澄倒不推拒,反就着乐律将手掌覆上那盈盈腰肢上游移。
舞姬翩然起身时,高澄顺势扯下蒙面纱巾,待人旋回场央,才瞧清那女子——竟是真玉仪。
五指骤然收紧掌中面纱,抬首往御座方向望去,天子正随乐抚掌。
察觉高澄望来,就势迎着他的目光颔首浅笑
还真是‘你来我往,没完没了’!
等舞曲结束,女子并未依礼退下,反而款款向前几步,对着御座盈盈下拜:“妾身元玉仪,恭请陛下圣安。”
在座百官顿时哗然,崔暹抬眸急望高澄,这真假玉仪终是暴露了,此刻只想着高澄该如何躲过天子质问。
“元玉仪?!”皇帝指尖轻叩御案,眸光似笑非笑,早先强压的隐忍憋屈此刻褪尽:“高卿可识得此女?”
高澄轻甩出手中面纱,振袖起身:“回禀陛下,臣澄——不识!”
“哦?”元善见倾身疑问:“高卿不识?可朕记得,高卿先前亲自请封的琅琊公主就唤元玉仪,怎么今日倒成了陌路人?”
“陛下容禀,若此女非琅琊公主,故而臣澄不识!想必此女恰巧与琅琊公主同姓同名罢,普天之大,同名同姓本就常见,不足为奇!”
“是吗?”元善见反问,做出一派疑惑之状,随即肃声问道:“元氏玉仪,且道明你的身世!”
元玉仪双手紧捏,朱唇几番轻颤,终咽下一口气稳住声线,回道:“回禀陛下,先父元氏讳雍,嫡兄元斌今袭高阳王爵!”
说完立刻跪地,在座群臣立刻议论起来。
“若大将军不认得此女,那先前受封的琅琊公主又是何人?”
“看来陛下是有心与大将军角逐了......”
“若这玉仪为真,那大将军岂不是欺君......”
席间元斌瞧着众人望来,低低垂下头,避开众人的灼人疑目。
崔暹愈发心焦,瞥着崔季舒以手撑颌,嘴角噙笑瞧着元玉仪,似全然不顾将军急危。
细声叱责:“崔季舒,大将军如此信任于你,你怎么竟作壁上观?”
“怕什么?难道陛下还能治大将军一个欺君之罪?”
话音刚落,只听元善见愈发厉声:
“此女自称高阳王妹,高卿宠爱的琅琊公主,亦是以‘高阳王妹’称皇室宗亲而受封,难不成高阳王能有两同唤玉仪的亲妹?”
高澄毫无惧意,嘴角噙笑而答:“陛下,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这事儿自然是……不该有!”
元善见一听,缓缓坐正身,还未开口,又听高澄说道:
“元氏玉仪自幼流落民间,宗室族谱也未载其名,想必是有心怀叵测之人知玉仪身世,生了攀附权贵之心,冒名顶替也不足为奇!”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