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间突然颠倒。
季飞尖叫着抓住头顶垂下的一束电线。
低头一看。
脚下的深渊里漂着几百个「自己」。
有穿校服的、穿实验服的。
还有浑身是血的。
每个「自己」的机械义眼都瞪着不同的方向。
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战术屏突然跳出导师的脸。
那张脸扭曲得像融化的蜡像。
嘴角咧到耳根。
领带变成了一条不停咬自己尾巴的蛇。
「你的齿轮转不动了吧?」
导师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泡过的磁带。
「因为你根本不该来这儿。
你是个错误。」
季飞后颈的芯片开始发烫。
一股黑色的液体从芯片接口渗出来。
滴在地上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每只蚂蚁都背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他曾经不及格的化学方程式。
血肉洞口里爬出一个怪物。
它的身体是各种电子元件拼起来的。
脑袋是台老式电脑显示器。
屏幕上跳着季飞小学时的数学试卷。
正确的答案都被血染红了。
错误的地方画着诡异的笑脸。
怪物挥动着液压管做成的手臂砸过来。
季飞用扳手挡住。
却看见液压油里漂着一枚戒指——
那是他母亲的婚戒。
他记得大二那年弄丢了。
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
戒指内侧的刻字「永远爱你」已经模糊不清。
变成了一串乱码。
季飞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痛。
关于母亲的记忆开始模糊。
她的脸、声音。
甚至说话时的手势。
都在慢慢消失。
只剩下导师的话越来越清晰。
他咬着牙。
用扳手戳向怪物的显示器。
玻璃碎掉的声音里。
屏幕里的数据流汇集成导师的背影。
他正站在医院的病房里。
对着病床上的季飞举起一个注射器。
「原来……我早就死了?」
季飞喃喃地说。
扳手从手里滑落。
怪物的手臂再次挥来。
季飞本能地蹲下躲避。
却看见扳手掉在地上时。
反光里映出了怪物的核心——
显示器后面有个齿轮。
和他藏在义肢里的源海齿轮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导师说过的话:「齿轮是打开一切的钥匙,包括真相。」
于是他扑过去。
徒手抓住正在转动的齿轮。
金属齿轮割破了他的手掌。
鲜血滴在齿轮上。
发出滋滋的响声。
奇迹般地。
怪物不动了。
显示器上的试卷慢慢消失。
露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年轻的导师抱着一个婴儿。
背景是实验室的门牌「人类意识研究所」。
季飞浑身发抖。
他认出了那个婴儿——是他。
原来他从来不是普通人。
而是导师用克隆技术制造的实验体。
所有的记忆都是植入的。
包括母亲、车祸。
甚至参加这场试炼。
「你终于看到了。」
导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整个空间开始摇晃。
血肉墙壁上长出了眼睛和嘴巴。
每个嘴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你是个错误,错误就该被销毁。」
季飞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轻。
像是要被吸入某个黑洞。
他紧紧握着那枚齿轮。
突然想起导师办公室墙上的标语:
「对抗混乱的唯一办法,就是创造自己的秩序。」
他把齿轮塞进义肢的关节里。
原本生锈的义肢突然发出蓝光。
那些苔藓状的寄生生物纷纷脱落。
露出
怪物的身体开始分解。
变成一堆零件。
季飞捡起一块电路板。
上面刻着一串数字。
正是他母亲的忌日。
他把电路板放进怀里。
转身走向血肉洞口。
洞口已经变成了一扇普通的铁门。
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牌子:「出口」。
推开门的瞬间。
季飞回到了现实世界的试炼大厅。
他看见叶修崖坐在墙角。
浑身是汗。
显然也刚经历了可怕的事情。
季飞低头看着自己的义肢。
齿轮还在轻轻转动。
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但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摸了摸怀里的电路板。
突然明白:
也许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还能继续走下去。
大厅的广播响起。
宣布下一轮试炼即将开始。
季飞握紧了扳手。
这次他没有害怕。
反而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了。
他看了看叶修崖。
对方也抬头看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眼神里多了一丝默契——
在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里。
他们至少不再是孤独的失败者。
季飞深吸一口气。
等待着下一扇门的开启。
他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恐怖在等着他。
但至少现在。
他知道了一个道理:
不管遇到什么怪物,只要还能思考,还能动手,就有办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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