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插入某只跑鞋的破洞。
竟摸到半截腐烂的脚掌。
记分牌突然显示「00:00:00」。
所有跑鞋同时张开鞋带。
像毒蛇般缠向他的脚踝。
叶修崖本能地加速。
钉鞋在焦油跑道上划出火星。
身后的脚印瞬间长成骷髅。
它们拄着断裂的标枪。
用指骨指向回廊深处——
那里有扇门。
门板是巨大的运动鞋。
鞋带正绞死一个穿裁判服的人。
推开门的瞬间。
叶修崖跌入标准田径场。
却看见跑道内侧插满墓碑。
每块碑上刻着不同的「违规理由」:
「呼吸频率不对」「摆臂角度错误」「对血神不敬」。
中央裁判席上坐着三个血肉模糊的裁判。
他们的面孔由不同运动员的器官拼成。
手里挥舞的不是发令枪。
而是滴着脑浆的秒表。
「各就各位——」
中间裁判的喉咙里挤出齿轮摩擦声。
叶修崖发现自己已蹲在起跑线上。
对面的选手竟是各个时期的自己:
小学时胖乎乎的模样、高中夺冠时的意气风发、以及刚才在管道里爬行的狼狈姿态。
发令枪响的刹那。
叶修崖感觉心脏被攥紧。
他超越了小学时的自己。
却看见那孩子哭着拽住他的裤腿:
「你答应过永远不为了比赛伤害自己!」
他推开孩子。
又撞上高中的自己。
对方用奖牌划破他的手臂:
「你忘了教练说的话吗?疼痛是弱者的借口!」
最可怕的是管道里的自己。
它浑身缠着肌肉组织。
每一步都在脱落血肉。
却始终与他并排奔跑。
嘴里反复念着:
「我们永远跑不出这个循环...」
裁判席突然升起绞刑架。
三个裁判同时拉动绳索。
叶修崖看见自己的倒影被吊在半空——
那是他退队那天的样子。
脖子上挂着「叛徒」的木牌。
跑道开始逆时针旋转。
他发现自己在倒着奔跑。
周围的场景变成母亲的葬礼。
教练站在墓碑前对他微笑。
手里拿着注射器。
「你看。
只要不停下来。
过去就追不上你。」
教练的声音从秒表里传出。
叶修崖低头看见自己的钉鞋变成了时钟。
鞋带是不断流逝的血液。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被他超越的「自己」开始融合。
变成多头多臂的怪物。
每个脑袋都在喊不同的指令。
「加速!」「停下!」「向左!」「向右!」
叶修崖的肌肉在矛盾指令下撕裂。
鲜血滴在跑道上。
竟开出黑色的花。
裁判们开始用秒表砸他。
每砸一下。
他就忘记一段记忆——
母亲的笑容、第一次夺冠的欢呼、甚至自己的名字。
都被砸成了血雾。
就在意识即将被完全抹去时。
叶修崖踩到了一块凸起的墓碑。
碑上没有字。
只有个深深的钉鞋印——
那是他母亲的墓碑。
他曾在上面刻过自己的名字。
剧痛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
不是悲伤。
而是愤怒。
「对...愤怒...」
他嘶吼着用钉鞋猛踢自己的跟腱。
鲜血溅在裁判的秒表上。
秒表突然倒转。
那些融合的怪物开始分裂。
变回各个时期的自己。
「原来...疼痛不仅能打破命令...还能逆转记忆。」
叶修崖笑着用钉鞋划开手臂。
每道伤口都让时间倒流一点。
他看见教练的秒表裂开。
露出里面的血神图腾。
看见裁判席下堆满了运动员的残骸。
甚至看见跑道的焦油
是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当他划开第十道伤口时。
整个田径场开始剥落。
露出
这是个巨大的跑步机。
而他和所有「自己」。
都是上面的囚徒。
跑步机的终点是焚化炉。
火焰里飘着无数运动服的碎片。
叶修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肌肉组织像破布般挂在骨头上。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没有冲向终点。
反而转身跑向起点。
那些分裂的「自己」竟也跟着他往回跑。
小学时的自己帮他挡住裁判的秒表。
高中的自己用奖牌砍断绞索。
管道里的自己则吐出所有肌肉组织。
在跑道上铺出一条血路。
「我们不是祭品!」
叶修崖对着焚化炉怒吼。
声音震碎了所有记分牌。
跑步机突然逆向转动。
焚化炉里喷出的不再是火焰。
而是母亲的笑声。
他看见母亲站在起点线后。
手里拿着真正的发令枪。
枪口冒着烟。
「跑吧。儿子。」
母亲的声音穿透了血神的诅咒。
叶修崖迈开脚步。
这一次。
不是肌肉记忆的驱使。
不是血神的命令。
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冲出试炼门的瞬间。
叶修崖倒在试炼大厅的地面上。
他的钉鞋已经融化。
双腿白骨粼粼。
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季飞递给他一块金属片。
上面刻着跑道的图案:
「这是从你副本里掉出来的。像个勋章。」
叶修崖接过金属片。
感觉皮肤下的肌肉在重新生长。
这一次。
它们记住的不是奔跑的指令。
而是自由的形状。
大厅的广播响起。
宣布下一轮试炼开始。
但叶修崖没有立刻站起来。
他低头看着地面上的血迹。
那些血迹组成了新的跑道图案。
延伸向未知的方向。
他想起母亲的发令枪。
想起自己逆着时间的奔跑。
突然明白:
在这个克苏鲁的世界里。
真正的超脱不是跑到终点。
而是在每一次迈步时。
都确认那是自己的选择。
当新的试炼门打开时。
叶修崖站了起来。
他没有穿钉鞋。
赤脚踩在地面上。
每一步都留下带血的脚印。
那些脚印没有消失。
反而变成了发光的跑道。
指引着后来者的方向。
他不知道下一个副本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远。
但他知道。
只要还能选择奔跑的方向。
每一步就都在超越死亡——
不是逃离。
而是在死亡的循环里。
硬生生跑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超脱的轨迹。
他的身后。
季飞握着扳手跟了上来。
两个人的脚印交织在一起。
在试炼大厅的地面上。
画出了一条比任何奖牌都更珍贵的、活着的跑道。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高处。
血神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困惑。
因为这两个凡人。
竟然用最卑微的伤痛和最固执的自由。
在它的游戏里。
跑出了规则之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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