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超死了,说是执行外务时没的。
他原是跟在肖甄身边的私卫,后因二人有了异样的苗头,肖家主把他打发到云川另一城镇看守宅院。
在他两人分开的这几年里,狄超没再踏足过肖家所在的这个城池。
香海只知道,那一日,甄姑在房中哭成了泪人,先是带着泣声,哭到后来便没了声音。
没过多久,甄姑同意了罗家大爷的求娶,可香海清楚,甄姑点头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她急切地想离开云川,不愿待在这片土地,有着逃开的意味。
甄姑出嫁,红妆如茵席,百辆车御,豪盛不已。香海作为甄姑的陪嫁丫鬟一起进了京都罗家。
甄姑嫁进罗家后,温良恭俭,孝事公婆,无一处不好。
大爷对甄姑更是怜爱,自打甄姑来了后把身边的奴姬也遣了,把一身风流博浪收了个干干净净,夜夜只宿在妻子房中,真个是坐卧不离,恩爱甚笃。
婚后一年,甄姑有了身孕,这本是一桩喜事,可她在甄姑面上看不见喜色,更多的恹郁,香海曾劝慰,可她也知道,旁人的劝解无用,对甄姑来讲,两小无猜之情一辈子难忘,更何况那人还死了。
情之一事,渡与不渡,端看个人。
甄姑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其实滑胎多半还是心思郁结所致。
大爷因着孩儿没能保住,心中难过,却并未责怪甄姑,反叫她放宽心,养好身子,他们之后的岁月还长,孩儿还会再有。
坐小月子期间,大爷对甄姑更是体贴,也是这之后,香海发现,甄姑对大爷的态度有了微变。
就这么过了几年,两人的情意并未因年月而递减败色,反倒越发情深。
这些香海俱看在眼里,直到有一日……
她陪同甄姑外出买置簪珥,回府后已是下午,甄姑打发了随行的仆从,带着她入到内院。
院子里很安静,也不见看守的下人,屋子的门扇开着,虽是白日,里面却是昏暗暗的。
甄姑往里望了一眼,随即捉裙上了台阶,走到门边,朝里叫了一声:“夫君?”
屋内的圆桌边坐着一人,正是大爷,罗疏。
他侧过头,说道:“你进来。”
甄姑并未多想,推门而入,香海随在她的身侧,然而她刚踏足,大爷一个冷眼横来,她就怯了步子,退到了院外。
那日,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二人大吵了一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从前,大爷对她家主子是一句重话也不曾有过。
二人成婚多年,一句争执也不曾有,更没闹红过脸,那日吵得格外凶,隐隐听到。
“你见他了……”
“心里是不是还未放下……活着……”
吵过后,大爷阔步云飞地出了院子,之后屋子里隐隐传来甄姑压抑的泣声。
后来,香海才知原来狄青没有死,当初老爷为了让甄姑死心,捏造狄青身死的消息,实是派他去了一趟外海。
狄青来过一趟京都,甄姑瞒着所有人同狄青私下见了一面,二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不知怎的,这事叫大爷知晓了,便有了那一日的争执。
从那之后,大爷再没宿在甄姑房中,常常很晚才回,就是甄姑房中亮着灯烛,他也不入。
渐渐地,府中有传,大爷在外有了相好,还把罗家聚宝阁的生意交给她打理,那女人好像叫什么……万银子……
……
京都东市,聚宝阁……
夕光下的琉璃瓦像多色的珠宝璀璨着,红的、绿的、黄的熠着辉光宝气。
这个时辰,宝阁内已经开始进人,赌坊这种地方,越到晚夕越是热闹,越是有人气。
然而,无论阁楼一二层多热闹,三四层总是静的。
三层幽静是因为赌客身份不同,皆是高门大户的女眷,她们玩叶子牌,筹码大,出手自与普通赌客不同。
而四层幽静却因为这一层并未开设任何赌盘,阁中女管事万银子的屋室正在四层。
屋中罗绮张系,香气馥馥,女人坐在妆台前,身后的丫鬟替她梳妆,不远处的罗汉榻上,懒懒地倚着一人,一条胳膊肘在榻案上,左手撑着额,手戴三个戒环,薄薄的眼皮微阖着。
万银子从镜中看向罗汉榻上的男子,脸上晕出一点红来,对身后的丫头道:“你下去罢。”
丫头应声退下,带上房门。
女人拢了拢衣袖,走到榻边,坐下,施施然倚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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